百家讲坛讲稿《武侠小说中的情与义》高(22)朱一鑫
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,中国大陆曾掀起一股武侠风,其崛起速度之快,力量之强,影响范围之广,令人咂舌。一时间,男女老少皆可谈武侠,武侠成为国民共有的一个爱好。当时的文坛上,因为几个开宗立派人物的出现,更是没有其他类型的文学作品可以与其争锋。然而,随着时间推移,这种风气似乎渐渐消散了,人们的痴迷在逐渐减退,武侠小说似一个行将入土的老人,已经没落了。但即使是今天,我们依然能看到他当年的影响留下的点点痕迹。比如我,就是受我父亲的影响开始接触武侠的。
武侠被称为成年人的童话,近年来对他的批判是越来越多了,总是做着一个武侠梦,似乎是源于对现实的逃避。其实,中国的百姓自古以来都在做梦,天下统一时,希望有明君贤臣,体恤百姓;万一出现了昏君佞臣,又希望有人挺身而出,为民除害。于是,侠的形象出现了。
追溯历史,韩非子就说过;“侠以武犯禁”,他对侠客是持批判态度的,认为他们不尊法律,不利于国家的安定。但当时的法律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而制定的,并不都为人们所支持,于是侠的这种行为反而受到了人们的赞赏。后世的小说中大多保留了这一点。即侠客应是能够急人之难的,他们是不公正的“法”的对抗面。
司马迁也曾写过游侠传,他开宗明义,表达了对游侠的赞美态度:“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困厄。既已存亡生死矣,而不矜其能,羞伐其德,盖亦有足多者焉。司马迁笔下的游侠,他们都以“信”相标榜;不惜毁家散财,以救人于厄为己任,并且都具有不矜功伐德的高贵品质。其次,他们都以布衣的身份行侠于民间,不求贤达,自行其是,无视官府法度,但他在地方的名气与威望,绝不亚于达官显贵,甚至可以交通官府。不过,这时的游侠形象还有一点瑕疵,时人曰:游侠与暴豪之徒,其不可分也久矣。就是说他们的行为不干净。有点类似于现在的黑社会。
历史不断发展,现实中的游侠之风被禁,文学作品中它又东山再起。从虬髯客传到七侠五义,从还珠楼主到金庸古龙梁羽生,侠客形象渐渐丰满了。从十八般武艺到外功御敌、内功修身再到内外兼修,武功的形式多样了。从天下武功出少林到五岳争锋再到渺渺天山、飘飘逍遥、寂寂古墓,武林的体系庞大了。浩如烟海的武侠小说呈现在我们面前,今天,就让我与大家同道,从金大侠的十四部作品飞雪连天射白鹿,笑书神侠倚碧鸳中,去品味世间百态,领略武侠小说中的情与义。
亲情:
亲情是中华民族极为看重的一种感情,在武侠小说中也有极重的分量。
百善孝为先,一个不孝的人,人们是不会把他敬作大英雄的。
天龙八部中有这样一段“段誉身处慕容复足底,突见父亲口中鲜血直喷,慕容复第二掌又将击出,心下大急,右手食指向他急指,叫道:“你敢打我爹爹?”情急之下,内力自然而然从食指中涌出,正是“六脉神剑”中“商阳剑”的一招。”要知道段誉的功夫一直是时灵时不灵的,这时,最淳朴的孝从心底喷发而出。正是孝,让段誉的内力爆发了出来。
男儿膝下有黄金。但为了医治父亲的伤,强如萧峰一般的英雄也可以跪。“萧峰一听之下,知道父亲三处要穴现出这种迹象,乃是强练少林绝技所致,从他话中听来,这征象已困扰他多年,始终无法驱除,成为一大隐忧,当即上前两步,双膝跪倒,向那老僧拜了下去,说道:‘神僧既知家父病根,还祈慈悲解救。’”而相较之下,“南慕容,北乔峰”,与他齐名的慕容复则表现得畏畏缩缩,根本不为自己的父亲着想,为了虚无缥缈的颜面,便弃生身父亲于不顾,实在令人不齿。正如萧大侠所言;“堂堂男儿,竟与你这种人齐名,真是奇耻大辱。”
神雕侠侣中,杨过不止一次的追问郭靖,自己的父亲是谁,是谁害死了他。孩子的心中,父亲的形象都是高大的,他早就想象父亲仁侠慷慨,英俊勇武,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,也许在世人眼中他父亲是个坏人,但他实在万万不能相信。而当他得知,自己的父亲可能是抚养自己长大的郭靖害死时,甚至立刻想到了报仇雪恨。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下手。在他心中,郭靖一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忠厚长者,对他有恩,带他如亲生儿子一般,相比赋予生命的恩情,那一点一滴的养育不也是一种亲情吗。襄阳鏖战,杨过飞石击死蒙古大汗蒙哥,与郭靖携手入城,但听得军民夹道欢呼,声若轰雷。杨过忽然想起:“二十余年之前,郭伯伯也这般携着我的手,送我上终南山重阳宫去投师学艺。他对我一片至诚,从没半分差异。可是我狂妄胡闹,叛师反教,闯下了多大的祸事!倘若我终于误入歧路,那有今天各他携手入天的一日?”想到此处,不由得汗流浃背,暗自心惊。杨过心中感动,有一句话藏在心中二十余年始终未说,这时再也忍不住了,他朗声说道:“郭伯伯,小侄幼时若非蒙你抚养教诲,焉能得有今日?”
同样的亲情在倚天屠龙记中更是演绎的淋漓尽致。眼盲后几欲发狂的谢逊在听到婴儿的哭声后突然清醒了,可以说是小无忌救了张翠山夫妇,从此无忌便成了他生命的支柱,只要能得到无忌的消息,他连屠龙宝刀都可以放弃。而无忌为了保守义父的秘密,连玄冥神掌的寒毒也可以忍受。与他一同承受的,还有武当七侠和张三丰。眼见着张翠山夫妇纷纷离世,无忌深受寒毒,胸膛发黑,张三丰知道绿色一转为黑,便此气绝无救,当下除去无忌身上衣服,自己也解开道袍,胸膛和他的背心相贴,吸取无忌身上的阴寒毒气。之后,武当五侠一一替换,轮流为无忌逼毒。甚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张三丰不惜放下身份去求少林。武当少林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,不分轩轾,如在平时,张三丰何至于亲自来拜山门。但想到亲如儿子的徒儿张翠山惨死,而自己连他唯一的一点骨血也保不住,这位武功已臻化境的大宗师一夜之间苍老了。
爱的越深,往往受伤也就越重。叶二娘倾心于玄慈方丈,生了一个儿子,却被复仇心切的萧远山偷去了。这等沉重的打击,一个年轻的母亲如何承受得了。只听叶二娘道:“孩子,你今年二十四岁,这二十四年来,我白天也想你,黑夜也想念你,我气不过人家有儿子,我自己的儿子却给天杀的贼子偷去了。我……我只好去偷人家的儿子。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别人的儿子,哪有自己亲生的好?”只因痛失爱子,便由情生孽,让一个女子成了人人害怕、痛恨的女魔头。
这一切似乎都是萧远山造成的,可仔细想想,他自己不也是一个苦人儿吗?他本来少年得志,意气风发,有娇妻相伴,又喜得麟儿。却意外地卷入一场阴谋,几乎失去了所有。在求死不成之下,便入了魔道,一心复仇。然而到头来,还是要长叹一声,一切皆是空啊。“突然之间,数十年来恨之切齿的大仇人,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,按理说该当十分快意,但内心中却实是说不出的寂寞凄凉,只觉得这世间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,活着也是白活。他斜眼向倚在地上的慕容博瞧去,只见他脸色平和,嘴角边微带笑容,倒似死去之后,比活着还更快乐。萧远山内心反而隐隐有点羡慕他的福气,但觉一了百了,人死之后,什么都是一笔色销。顷刻之间,心下一片萧索:仇人都死光了,我的仇全仇了。我却到哪里去?回大辽吗?去干什么?到雁门关外去隐居么?去干什么?带着峰儿浪迹天涯、四海飘流么?为了什么?”他的一生就这样活过了,冤冤相报何时了啊,为了复仇,他放弃了天伦之乐,放弃了回归故土,执着于已失去的,结果只换来后悔与茫然。
相反,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同样心中充满了仇恨,他为国家出生入死,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裳。自己好端端的延庆太子,落得人不人鬼不鬼。眼见自己已无力回天,失去的已经失去,再也回不来了。他却惊喜的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。段延庆哈哈大笑,说道:“妙极,妙极!老夫浪荡江湖,无妻无子,不料竟于晚年得一佳儿,大慰平生。这孩儿年少英俊,我当真老怀大畅。我一生最喜欢之事,无过于此。观世音菩萨在上,弟子感激涕零,纵然粉身碎骨,亦不足以报答你白衣观世音菩萨的恩德于万一。”心中激动,两行泪水从颊上流下,低下头来。只因亲情的慰藉,什么血海深仇、王图霸业,尽归于尘土。
老牛舐犊,羊羔跪乳,万千生灵向我们展示了美好的亲情。然而,父母对于子女的爱的流露,往往极为自然,可子女对于父母,却总是羞于表达。这也许是出于长大了的孩子的倔强或羞涩?但这倔强只会留下痛侮,丝毫也没有骄傲。所有自以为长大了的孩子,千万不要跟父母来这套倔强,羞涩就更不必,不要等到已经来不及了再来后悔。
爱情:
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,武侠小说亦不例外。自古“才子配佳人”,英雄更应当有侠骨柔肠。所谓侠者,不应是整日沉醉于武学,追求那天下第一的武痴,也不应是只知道打打杀杀,冷血无情的杀手,他有血有肉、有情有义。快乐时需要有人分享,悲伤时更需要红巾翠袖揾英雄泪。
武侠小说中的爱情也不尽相同,有的特别重性格的互补。如傻傻的郭靖与古灵精怪的黄蓉,聪明英俊、风流轻狂的杨过和不通世故、却超凡脱俗的小龙女。有的却又性格相合,如小魔女任盈盈与同样机智过人的令狐冲。有的幸福美满,风雨共济,白头偕老,真是“得成比目何辞死,只羡鸳鸯不羡仙”,羡煞了无数人,也有的历尽艰辛磨难,仍未修成正果,他们或是天涯海角,再会无期;或是阴阳相隔,生死两茫,令人忍不住仰天长叹,柔肠百转。
相信对于射雕英雄传大家都不陌生,我是属于看着这部电视剧长大的。郭靖与黄蓉的爱情也是我们熟知的,从郭靖自大漠南下,碰到化妆作小乞丐的黄蓉,故事便开始了。天性淳朴、又有着蒙古人的豪爽的郭靖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叫花不仅请客吃饭,送衣服、银两,甚至连自己的汗血宝马也送了出去。恰逢黄蓉与父亲怄气,离家出走,想到自己过世的母亲,顿生天地之大,我却孤苦无依之感。遇到这样一个善良的傻小子,便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他。因此在小舟上,一袭白衣胜雪的黄蓉对郭靖说:“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,不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,是好看还是丑八怪。”还说:“我穿这样的衣服,谁都会对我讨好,那有甚么希罕?我做小叫化的时候你对我好,那才是真好。”靖蓉二人爱情的开始就是在这小舟上。彼此第一次吐露心迹后,两人便握着手不再说话。一种初恋的甜蜜感,似一股若有如无的清香弥漫开来,围住了小舟,围住了湖水,围住了天地,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俩了。
然而,郭靖黄蓉的爱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,郭靖的众位师父与丘处机不愿郭靖与黄老邪的女儿扯上关系,杨铁心一心想把义女穆念慈嫁给他,大漠上还有对他一家有恩的成吉思汗欲聘他为驸马;黄蓉这里,自视甚高的黄药师根本看不上木讷蠢笨的郭靖,花花公子欧阳克依然穷追不舍。因此,他们的爱情几经波折,险些破灭,着实令人捏了一把汗。偏偏郭靖又性格戆直,口不能道辞,遇到误会便手忙脚乱,关键时刻又一根筋,使得两人的事一直悬而未结。直到他受众位师父逼迫,说出:“用不着说。我不能没有她,蓉儿也不能没有我。我们两个心里都知道的。”一句用不着说,道出了爱情的真谛,胜过一切甜言蜜语。而两颗相通的心则能够冲破重重阻隔,温暖彼此。数次面临危险,两人早已存了同生共死的念头。共赴襄阳报信时,黄蓉道:“蒙古兵不来便罢,若是来了,咱们杀得一个是一个,当真危急之际,咱们还有小红马可赖。天下事原也忧不得这许多。”郭靖正色道:“蓉儿,这话就不是了。咱们既学了武穆遗书中的兵法,又岂能不受岳武穆‘尽忠报国’四字之教?咱俩虽人微力薄,却也要尽心竭力,为国御侮。纵然捐躯沙场,也不枉了父母师长教养一场。”黄蓉叹道:“我原知难免有此一日。罢罢罢,你活我也活,你死我也死就是!”两人计议已定,心中反而舒畅,当下回到下处,对酌谈论,想到敌军压境,面临生离死别,比往日更增一层亲密。由此,他们的爱情得到了升华。覆巢之下岂有完卵,乱世之中又岂容你我安稳生活,他们选择了牺牲小我、成就大爱,这让我不由想到与妻书中,林觉民绝笔“吾自遇汝以来,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,然遍地腥云,满街狼犬,称心快意,几家能够?司马青衫,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。吾充吾爱汝之心,助天下人爱其所爱”
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,可在他们这里,婚姻成了爱情的沃土。三十年的风风雨雨,使木讷呆板的傻小子成了人人敬佩的大英雄,你能说这其中没有黄蓉的功劳;三十年的琴瑟和谐,使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成了端庄淑雅的贤妻良母,你能说这其中没有因郭靖而改变的吗。襄阳城,是他们爱情的见证。此时半爿天布满红霞,景色瑰丽无伦。郭靖手执长剑,在城头督师,黄蓉站在他的身旁,城下敌军飞骑奔驰,狰狞的面目隐隐可见。再看郭靖时只见他挺立城头,英风飒飒,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说不尽的爱慕眷恋之意他夫妻相爱,久而弥笃,今日强敌压境,是否能再度将之击退,谁都难以逆料。黄蓉心想:“我和靖哥哥做了三十年夫妻,大半生心血都花在这襄阳城上。咱俩共抗强敌,便是两人一齐血溅城头,这一生也真是不枉了。”
同样与襄阳城结缘的还有杨过和小龙女这对苦命鸳鸯。一个是超凡出尘的天仙子,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,若说没奇缘,今生如何遇着他,若说有奇缘,为何分分合合折磨他,这个暗自嗟叹,那个空劳牵挂,绝情谷,断肠崖,谁想那古墓中一把爱情之火,竟可以秋燃冬未熄,又经春夏!
二人初识于古墓之中,一个冷若冰霜,一个懵懂无知。但经过两年的相依相守,彼此暗生情愫,终于经李莫愁激发了出来。没有少年人的柔柔弱弱,二人初次的表白就是炽热而激烈的,杨过一句:“我可以为她去死”破除了小龙女的誓言,让有过情伤的李莫愁心中五味杂陈,为何自己没能遇到一个痴情如斯的少年。然而好事多磨,天意弄人。杨龙二人的经历总让我想到三国演义序言中的一句话: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第一次的分别起于玫瑰花丛边的事。杨过不明就里,小龙女又羞于启齿,于是绝袂而去。
这也算是对杨过的一次考验吧,在遇到了陆无双、完颜燕、程英等女子后,杨过渐渐发现,自己看着她们,心里想的却是小龙女,自己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小龙女的影子,可她们永远无法取代小龙女在自己心中的位置。
再次相遇,是在襄阳的英雄大会上了。这时,杨过已经明白小龙女对他多麽重要了,他已决定,一生一世只爱这一个女子。以师徒身份,竟要结为夫妻,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。但一个不通世故,另一个少年轻狂,纵然天下人皆反对,也要顺着自己的内心做事。杨过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、偏激刚烈之人,言语之中,全不把礼法放在心上“我做了甚麽事碍著你们了?我又害了谁啦?姑姑教过我武功,可是我偏要她做我妻子。你们斩我一千刀、一万刀,我还是要她做妻子。”此时,压抑数月的相思已如火山般喷涌而出,此话是说给天下人听的,也是说给小龙女听的,也许在他心里,后者的分量更重一些吧。
然而,单纯的小龙女不愿看到杨过被人所嘲笑,思前想后,留下八个字“善自珍重,勿以为念”再次悄然而去。若杨过是个薄情寡义的男子,或许已经移情别恋了。可他没有,人海茫茫中他依旧在苦苦追寻那一道倩影。冥冥之中,一切自有定数,命运引着这对痴男怨女来到了绝情谷,一个美丽而又凶险的地方,让二人忘却世间的纷繁,品尝到缠绵悱恻的爱的甜蜜,即使二人身中情花之毒,想念对方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时,那种如潮水般汹涌的爱依旧无法遏制,我想,大概情之为物,本如情花,入口甘甜,回味苦涩,而且遍身是刺,你就算小心万分,也不免为其所伤,可被伤后依然无怨无悔。
到此时,我已实在不忍在见到二人分别,可是造化弄人,似乎不经历尽这世间的种种磨难,二人便无法厮守终生。于是他们有了第三次乃至第四次的分别,那最后一次更是足足十六年。十六年前,为救爱人,她飞身一跃,跳入谷底,也许有不舍,有难过:十六年间,只为一诺,他苦苦等待,黯然销魂,从未能忘却。十六年已过,当一切都成过往云烟,他生意全无,只存死志,一跃而下,心中想着天上地下,你我相伴相随,在天愿为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,岂不是好。
当二人于谷底再次相见,恍如隔世,彼此相拥,感受着对方的体温,竟相对无言。
问世间,情是何物,直教生死相许?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?欢乐趣,离别苦,就中更有痴儿女。君应有语,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
然而情之一物,谁又说得清楚。杨龙二人从此隐居古墓,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。可是泼辣性子、火爆脾气的陆无双大概一生都无法忘却那个叫她“媳妇”的傻蛋;温柔贤淑的程英再写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”的时候,还是会心头小鹿乱撞;而谁又记得那个天真单纯,叫着“杨郎”,微笑着死去的女子公孙绿萼;谁又来怜惜那个豪爽洒脱,善良真诚,又对杨过芳心暗许的小姑娘郭襄。
然而究其结果,郭黄二人与杨龙二人的爱情还是幸福的。可世间偏偏又有着许多爱情悲剧,赚得无数眼泪。
如萧峰与阿朱。如胡斐与程灵素。
侠义:
何可谓之侠?
侠之小者,惩强扶弱。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
江湖是什么?江湖就是人心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
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,为了一本绝世武功,争个头破血流,甚至不惜大动干戈,掀起一片腥风血雨,又有什么意义。
一个连城诀,可以让徒弟弑师,兄弟反目,让无辜的人遭受厄运,让贪婪的人显出本性。一柄屠龙刀,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,竟使得杀劫四起,无数人因之丧命。欲望蒙蔽了他们的内心,他们追求的是什么?高昌迷宫的宝藏不过是寻常的琴棋书画,却让钻营之徒耗尽了毕生的光阴;鸳鸯刀的秘密只是“仁者无敌”,可抢夺它的人个个都是满手鲜血的屠夫。这条通往“真相”的路上洒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,堆满了丧命之人的尸体。他们习武,却未能得道。他们只能称作武者,永远称不上侠者。
郭靖曾说:“我辈练功学武,所为何事?行侠仗义、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分,但这只是侠之小者。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‘郭大侠’,实因敬我为国为民、奋不顾身的助守襄阳。‘为国为民,方是侠之大者’。”驻守到最后,眼见城破在即,他所想的也只是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。因此,襄阳战士愿意为他所驱使,连蒙古军也为他的风采而倾倒。
回想当日,与成吉思汗在草原驰骋,成吉思汗自负功绩无人能敌,与郭靖论何谓英雄。郭靖却道:“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、后人追慕,必是为民造福、爱护百姓之人。以我之见,杀得人多却未必算是英雄。”以至于,弥留之际,成吉思汗喃喃自语:“英雄、英雄”。问出让目空一切的成吉思汗至死仍耿耿于怀的问题,可见,当时郭靖已经完成了由武者到侠者的蜕变。
萧峰,可以说是侠义精神的集大成者。
萧峰踏上一步,昂然说到:“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、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?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、家破人亡的情景?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,倘若刀兵再起,契丹铁骑侵入南朝,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?多少辽人死于非命?”他说到这里,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谷的残酷情状,越说越响。
作为一个接受了中原文化的“外族”,萧峰对汉人或是契丹都能够一视同仁,这便体现了一种大爱,其胸襟的广阔是人所不及的。待到他在雁门关慷慨陈词,教单于折箭,为辽宋百姓谋得数十年太平,其形象愈发高大,令人仰视。
今时今日,常有人问我,看武侠小说的意义何在?正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,不同人,不同时期读武侠小说的所得是不同的。以前读它,读出的是对武侠世界的向往,对武功的痴迷。后来,读到了江湖人士的豪情,渴望豪放洒脱的友谊。现在,我想我是领悟到了一点点侠义精神的内涵了,在海滩上的我惊喜的发现了闪光的贝壳,便忍不住想要与人分享。所谓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这种人在任何时代都存在。要成为这样的人,首先,你应当具有一定的能力,这个社会的权利掌握在一部分人的手中,这样的人被称为精英阶层,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只有握有一定的能量,你才能改变一些东西,为社会制定新的规则。同时,你还要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,这种责任感源于什么?我想,是源于不满,源于对社会、对国家的爱和对现状的不满,这种深沉的爱令你的眼里常含泪水,你不惜燃烧自己,只为驱动社会的车轮。
曾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,你愿意做大人物还是小人物?我思量再三,给出一个答案。在社会令我满意时,做一个小人物,享受社会带给我的,享受鱼游濠水,龟曳尾于涂中的自由快活;在社会不令我完全满意时,努力做一个大人物,即我所说的侠之大者,去改变现状,即使流血牺牲亦不能放弃。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,都希望留下一些东西,让一些人记住自己,我以为,二十一世纪正是一个需要侠客的时代。